2021年中烂综大赏：太真没人看，太假万人嫌

　　2.6分。

　　2021年春天，一档名为《我是女演员》的演技真人秀，以2.6的分数创造了2020年以来豆瓣综艺评分的新低。同时，它也成为豆瓣开分国综中，评分倒数第三的综艺（《你怎么这么好看》 2.2 ，《 亲爱的来吃饭 》2.4）。

　　然而，《我是女演员》并不是个例。在2021上半年豆瓣开分综艺中，评分在6分（不含6分）以下的有18部。

　　同期高分综艺继续被文化、推理类占据。严敏导演的《戏剧新生活》《明星大侦探之名侦探学院第四季》评分均为9.3分，央视推出的文化类节目《典籍里的中国》评分8.9。

　　高分的原因很相似，低分的原因却各有各的不同。

　　据娱刺儿统计，18部低分综艺均为真人秀，涉及多个类型，诸如偶像选秀、推理、恋爱、音乐、运动等等。其中，有《萌探探探案》这样热度持续霸榜的作品，也有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王牌制作团队的身影。

　　比起电影和剧集，真人秀低口碑的原因更加复杂。

　　“真人”最难把控，《婆婆和妈妈2》《初入职场的我们》的槽点集中在节目嘉宾的奇葩上；

　　而“秀”游走于真实和“剧本”之间，8.3分的《恰好是少年》就曾因过于真实而被吐槽无趣，《同一屋檐下》则因嘉宾表现过于Drama被指表演痕迹过重，至今没有一种成熟的方法论能够将二者完美结合。

　　更不可控的，是观众的日新月异的口味和不断上升的审美素养。无论是“综N代”还是“女性议题”，“爆款”难求，而“翻车”却只在一瞬间。

　　综N代，不好改

　　在2021年上半年18部低分综艺中，有13部都是综N代。

　　一部综艺之所以能走到“N”代，证明是拥有持续关注度和变现能力的“大IP”。比如走到第八季的《最强大脑》，已经斩获金鹰、白玉兰等多项大奖；走到第七季的《欢乐喜剧人》和《极限挑战》，是东方卫视两大收视王牌。

　　然而，综N代的困境不在于超越别人，而是如何超越自己。

　　云合数据显示， 2021上半年上新国产季播综艺有效播放107亿，同比下滑13%；2021年上新的《王牌对王牌第6季》 《青春有你第3季》《欢乐喜剧人第七季》《潮流合伙人2》较上一季同期有效播放下滑幅度最高达61%。

　　图源：云合数据

　　面对热度逐渐下滑的趋势，制作团队纷纷使出自己的招数。

　　《密室大逃脱第三季》在经历嘉宾调换、三季模式消耗后，扛住了压力，继续拿出了新颖、宏大、精巧的密室设计，评分保持在7.1分。《王牌对王牌第六季》因保留住了原班王牌家族和核心游戏设计，评分稳定在7.0分。

　　而这些低于6分的13部综N代，有些是“变”出了问题，有些是“不变”出了问题。

　　《欢乐喜剧人7》的3.4分令人惋惜。这部曾经开创国内喜剧综艺新形式，打造出“后现象级综艺”的王牌节目，已经“老态尽显”。

　　图源：豆瓣截图

　　随着国内专业喜剧人才的耗尽，《欢乐喜剧人》系列从第一季的8.3分逐步跌至第六季的4.9分。

　　为了坚守“不变则死”的综N代“自救法则”，第七季节目把核心概念从专业喜剧人竞演，变成了喜剧养成学习。参与节目的嘉宾有主持人张大大、欧弟，偶像李艺彤，辩手范湉湉，歌手熊梓淇等非职业喜剧人。曾经的欢乐喜剧人岳云鹏、宋小宝则变成了“带教老师”，负责把这些”欢乐人“一步步养成”喜剧人“。

　　导演黄汪樑在接受羊城晚报专访时称，导演团队的灵感源自近年来养成系选秀节目的热播。他们以拓宽喜剧人的边界为主要思路，期待喜剧人才的成长会成为新的看点。

　　没想到，当喜剧节目学起了选秀的路子，结果还不如选秀本身搞笑。未经过专业训练的演员在台上丑态百出，无论范湉湉表情如何夸张，李艺彤如何呆萌，熊梓淇如何努力，观众就是笑不出来。

　　豆瓣网友“杂音”套用《我就是演员》中章子怡的话说：“现在做喜剧演员的门槛都这么低了么，什么人都能来。”或许喜剧演员的养成，并不适合放在台上。也不是生活中有点幽默细胞的人，都能轻易成为一名喜剧演员。

　　图源：新浪微博@欢乐喜剧人

　　”变“易生变，而”不变“仍有风险。2020年现象级综艺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，便折戟于”不变“之中。

　　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第一季大爆后，仅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推出了第二季（以下简称《姐姐2》）。

　　总冠名从微商品牌梵蜜琳变成了《歌手》御用品牌金典，赞助商名单更是念都念不完。以那英、杨钰莹、容祖儿、周笔畅为代表的一线艺人加入，也让节目的阵容更显豪华。王鸥为了参加《姐姐2》，甚至放弃了王牌综艺《明星大侦探》的录制。

　　在”天时地利人和“之下，《姐姐2》却“熄火了”。云合数据显示，《姐姐1》正片有效播放达6.08亿，而《姐姐2》只有2.66亿，很多观众甚至至今不知道《姐姐2》谁成团了。豆瓣显示，有14.1万人看过《姐姐1》，而只有2.2万人看过《姐姐2》。

　　当《姐姐2》沿用第一季的赛制、人设卷土再来时，第一季中的新鲜感和失控感便荡然无存。

　　图源：新浪微博@乘风破浪的姐姐

　　第二季中的那英在开篇一句“你们俩谁啊”之后，便享受起做女团的过程，没有像宁静一样持续输出话题。同为星女郎的张柏芝没有张雨绮的自信与憨直，只能靠贡献划水舞台提供热搜。

　　大部分人物行走在第一季的框架中，“乘风破浪”的主题渐行渐远。

　　同时，赛制依然沿用了第一季初评级、分组竞演、淘汰复活、决赛成团的模式。第二季的姐姐们已经对赛制十分熟悉，大多是”有备而来“，不再冒险。

　　华东师范大学副教授吴畅畅曾在接受娱刺儿（ID：yuci-er）访谈时说，“之所以会觉得前两期节目不好看，是因为她们把体验类真人秀做成了选秀。节目本应该注重意外感和记录感，侧重于人物成长线，但唱歌跳舞却成了重头戏。”

　　或许在喜剧演员之后，“姐姐”同样也不适合被“养成”。

　　“危险”的女性议题

　　在2021年上半年18部低分综艺中，有5部涉及到了女性议题。

　　2020年，女性议题从《乘风破浪的姐姐》火到《三十而已》，杨笠的一句“虽普但信”成为网络热词。

　　友盟+和优酷发布的《2020年她趋势报告》显示，2019年中国女性消费者达4亿，掌控着高达10万亿元的消费支出。而看剧和看综艺的女性相比整体女性用户消费意愿更强，电商渗透率超过90%。

　　“她综艺”一词又被重新提起。

　　云合数据统计，2021年上半年已上线12档聚焦女性职业及家庭、社会议题的综艺节目，类型覆盖选秀、情感、经营、职业、音乐、语言、表演等，有效播放占比6.4%；其中芒果TV女性综艺有效播放占平台的比例为30%，《听姐说》《妈妈，你真好看》等创新综艺频登热搜榜。

　　图源：云合数据

　　与过去单纯探讨女性话题不同，2021年的“她综艺”开始尝试与其他综艺类型融合，创造“1+1＞2”的效应，比如女性代际沟通节目《妈妈，你真好看》，女性经营体验节目《姐姐妹妹的武馆》，女性脱口秀类节目《听姐说》，女性演技类节目《我是女演员》等等。

　　其中，口碑最高的是熟龄女性征爱真人秀《怦然再心动》和创新综艺情境秀《姐妹俱乐部》，两部新节目豆瓣评分均为7.3分，甚至超过了6.9分的《姐姐1》。

　　正如《姐姐1》在年龄上进行的巧思，《怦然再心动》把征爱节目的对象换到了熟龄女性身上。女嘉宾都曾经历过失败的婚姻，而节目传达的正是女性要勇敢摆脱失败的婚姻，追求下一段幸福。

　　最终，王子文与男嘉宾吴永恩修成正果，其他几位女性也收获了美好的友谊。

　　《姐妹俱乐部》则是以“情景剧＋真人秀”的形式，用10期节目来呈现和拆解10个女性问题。大到婚姻选择，小到女厕所外的长队。节目编剧姜索兰在豆瓣里写道：“我们希望能借助这档小节目，以幽默的方式帮助女性发掘并拆解这些小困境。”

　　也有不少试图探讨女性话题的节目“中途翻车”。

　　女性脱口秀类节目《听姐说》，邀请了18位女艺人用脱口秀的方式传达女性态度。除了“开麦姐说员”王自健，没有一位是专业脱口秀演员。

　　图源：豆瓣电影

　　于是，在最需要节奏和气氛的脱口秀舞台上，第一个上场的歌手玲花就忘词了，尚雯婕开场讲、“放炮”了好几次，阚清子让观众接龙“你爱过大海，我爱过你”的名言，凯丽老师说到动情处还在台上落了泪。

　　在第一期节目中，几乎所有的舞台状况都发生了。《吐槽大会》中嘉宾有提词器的话题曾经引发过争论，在这档节目中，观众却纷纷呼吁把提词器装上。节目组自己甚至都在正片里贴出了“别被第一期劝退，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机会”的字样。

　　李诞曾经说，脱口秀不应该有压迫感。

　　这是一门要和普通人站在一起的表演艺术。李雪琴即使拥有北大学历，讲的依然是普通女孩的烦恼；没经历过甲方的反复折磨，杨蒙恩可能也无法得出“像哄孙子一样哄甲方”的感悟；何广智甚至会担心自己火了之后，再也写不出地铁那样好笑的段子了。

　　然而，女明星的生活和普通女性实在太远了。在编剧给她们的段子里，没有普通女生的外貌焦虑、没有打工人的996困局，也没有迷茫，大部分都是家庭琐事，以及调侃自己身上的八卦。

　　如果说《听姐说》只是没有传达出女性态度，那么2.6分的《我是女演员》则是彻底惹怒了女观众。

　　这是一档只针对女演员的演技竞演类节目。但除了教导主任刘涛外，郑元畅、李治廷、严屹宽、张晓龙等几位班主任都是男性，阵容刚官宣就引发了争议。

　　图源：豆瓣电影

　　节目组曾经借刘涛之口回应“男的可以衬托女性，可以给她刺激，可以绽放她”，但在随后的节目中，男艺人的设置反而凸显出了社会对女性的不友好。

　　挑选学员时，男导师便开始了对女学员的“品头论足”；分组表演时，男导师为了增加考核难度，还故意用夸张、恶搞的表现来为难女演员，引起观众不适。

　　在教学过程中，男导师本身的演技水平也参差不齐，贡献出了很多尴尬的作品。节目组的种种设置，不但没有“绽放”出女演员的潜质，反而放大了女演员的困境。

　　豆瓣网友“一匹马其顿”说：“这个节目叫《我是女演员》，实际上它只是全面展示了女性的真实困境——被男性凝视、被规训、被评价。”

　　“女性议题”能载舟亦能覆舟。创作者需要反思的是，探讨女性议题应出于社会责任，而不应把它当成工具和噱头。

　　选角是门大学问

　　综艺人对于“造话题”“上热搜”的焦虑，已经蔓延到了综艺的选角阶段。

　　在明星真人秀中，与节目主题的契合度、艺人的流量、话题度以及与其他嘉宾的默契，成了最主要的选角标准。

　　《五十公里桃花坞》总导演谢涤葵曾向娱刺儿透露，《桃花坞》选角首先考虑的是嘉宾是否“不装”。与艺人见面的时候，节目组会首先进行预判，看这位艺人是否真实、不做作，是否有自己的想法和表达能力。

　　在《王牌对王牌》常驻嘉宾的选择上，总导演吴彤曾对娱刺儿说，他更喜欢让熟悉的人在一起，比如杨迪、贾玲、沈腾。他们来杭州的时候，大家甚至会住在一个酒店。熟悉的人性格匹配，笑点一致，这样做下来的节目就会很顺。

　　图源：新浪微博@王牌对王牌

　　时代少年团宋亚轩的加入，是吴彤自己决定的。他发现宋亚轩虽然话不多，但笑起来很乖，很甜，心智很单纯，有点童言无忌。这样的性格，能很快地融入进去，不会给王牌家族和节目组造成压力，。

　　成功的选角能够放大节目的核心价值。正是张翰、孟子义和李雪琴等坞民的真实率性，让《桃花坞》唤起了大众对于社交话题的讨论。贾玲与沈腾的默契、宋亚轩的适应能力，造就了《王牌对王牌》的无数经典桥段。

　　不成功的选角则会淹没节目的核心价值。《向往的生活》制作方王征宇团队操刀的《同一屋檐下》，用105天持续记录六位素人嘉宾的合局生活，李诞、杨笠等艺人则作为场外嘉宾进行观察。

　　图源：新浪微博@同一屋檐下官方微博

　　节目的定位为“社会实验”，旨在呈现社会青年群像，观察、解决年轻人的部分痛点。此前主攻纪录片的王征宇团队还采用了电影级别的摄影机和镜头，剧集般连续递进的剪辑方式，希望呈现出“追更”感。

　　然而，这些精致的设计并不能掩盖选角上的遗憾。素人嘉宾中有创业公司老板、设计师、电竞选手、模特、演员，甚至还有一位和父母闹掰了的“富二代”。这些职业即使放在当下年轻人中也比较罕见，没法与年轻人互通社畜感。

　　在这档“无剧本”的综艺中，这些素人嘉宾比“剧本”更抓马。

　　有“中央空调”阿彬和两位女生之间的“三角恋”，有王天奇曝光富二代身份后和娜娜的和好，有两位男生对卡门的“攀比”表白，偶像剧里不敢写的情节，节目里都敢有。UP主郭本尼调侃：“一般的真人秀是在生活里插剧本，这档节目是在剧本里插生活。”

　　同样，观众记住的也只有嘉宾的奇葩和多角恋的狗血，好像很少有人能想起这档节目的宗旨是“观察、解决年轻人痛点”，豆瓣评分也因此跌至5.7分。

　　图源：豆瓣截图

　　在嘉宾上“翻车”的，还有抖音与浙江卫视联合出品的音综《为歌而赞》。这档节目的模式是把知名歌手分为热歌阵营和新歌阵营，两个阵营各自准备3首热歌和新歌，由100位抖音KOL组成“百赞团”投票，并由以毛毛姐为代表的六位大V助力歌曲出圈。

　　这看起来是一档帮音乐人出圈的“良心节目”，但问题就出在了“百赞团”身上。大部分“百赞团”成员没有专业音乐素养，但人人都想做一把丁太升，强行对知名歌手的舞台进行主观评价，有些甚至涉嫌人身攻击。

　　张韶涵唱完改编的《心恋》，一名抖音博主说很油腻，像在听舞女唱歌；霍尊唱完一首国风版的《错位时空》，被博主说是硬凹国风；甚至有人评价孙楠的演唱情感张力太大，是在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。

　　图源：新浪微博@浙江卫视为歌而赞

　　这些听上去有些哗众取宠的点评，不但无法服众，也淹没了节目的本质——帮好音乐出圈。最终，《为歌而赞》的豆瓣评分定格在4.7分。

　　总结

　　纵观2021年上半年的低分综艺，大多制作团队都在模式上下了很大功夫，却在问题意识上想得很少。

　　综N代创新“翻车”，基本是由于在节目模式上“动刀”，从而削弱节目核心表达；女性综艺多选用“女性+热门综艺”的模式，而没有想好这档节目能够帮女性解决哪些问题；选角失败的综艺把更多心思用在了“制造话题”上，节目主旨反而被“淹没”。

　　从9.3分综艺《戏剧新生活》的豆瓣评论中，我们似乎可以发现高分综艺的规律。

　　作为戏剧人特别感同身受 当他们绽放在舞台那一瞬间的时候，我觉得自己爱上的这个行业，这一刻是无比荣耀的。 ——豆友 一条安达鲁烟

　　从第一期来看，严敏做对了一件事：相比直接丢几个明星出演的戏给观众看，确实是能把戏剧创作者们一起群策群力、把戏玩出来这个有快乐有痛苦的过程展现出来真的更为重要。唯有这样才能让大家真正去了解戏剧、爱上戏剧。——豆友Dr. Ray

　　就凭它能放出完整版的舞台演出，就知道这不是一个为了综艺而牺牲戏剧的节目。不是一个炒概念提升逼格的节目。是真的言之有物。看见剧场里的孩子们眼里放光，这大概就是戏剧的一种意义吧。——豆友 耿耿耿

　　综艺真人秀，本该呈现出真实世界的不同切面，让观众理解、甚至爱上另一种生活。《戏剧新生活》让大家爱上了戏剧，《明星大侦探》让剧本杀火遍全国。

　　可惜的是，很多制作方只热衷于按套路“作秀”，而不愿低头亲吻“生活”。